<h1>豆蔻|初(捌)</h1>
男人說出這話時,山本墮蘍只是不自主地輕笑了一聲,隨即發現了自己的失態後又補上了一句失禮以表疏忽。
「小的早就污穢不堪了。」頂著一張十四歲少女的臉皮,卻吐出了令旁人不知作何反應的自嘲。也許是顏面上燒傷的跡象已不如當初的駭人驚悚,現在端詳也只是一張微些泛紅的臉龐,因此不免被人誤認她只是名不懂世間險惡的年華少女。
他知曉這名被他所俯視的少女,所說出的話語沒有一絲謊言,畢竟他已經做過多少次這種骯髒的勾當,每次怎麼不是面對著一個個哭天喊地的女孩、少女,女人家們碑身下氣地求饒。但是他仍舊抱持著一絲質疑,無論多麽鎮定,總會有那麽一點縫隙,他就想要找尋到她那僅存的自尊心,並將它瞬間摧毀。
山本墮蘍僅能從男人唯一一隻瞳孔裡瞧見自身無助的模樣,在那背光之下,她是那麼地模糊,只是一道什麼也不是的黑影,落魄至極??。
山本墮蘍從未想過要掙扎,但是在沒有任何防禦之下,被男人這麼一擊壓倒在凹凸不平的石子地上,剎那間表露她臉上的是無法掩飾的痛苦神情,交錯扭曲的眉心,驚嚇之際闔上的雙眸,以及緊閉的雙唇。
「怎麼,不求饒嗎?」男人依舊在挑畔著,似乎對山本墮蘍無反應的神態感到不滿。
「??」對於山本而言,求不求饒似乎已經無所謂了,她本知自己就不是能沐浴在陽光下之人,短暫的幸福只是一種奢侈的體驗,她從不肖想自己能長久居於安逸、平凡之中。那雙空痛的雙眸之中,印照著男人頑劣的人性,在她眼裡早就看慣了這類人挖掘、殘害他人的手法,因此她已不以為然地寂靜地端詳著他。
那空出的左手扯下了單薄的浴衣領口,霎那間,寧靜的空氣中可以聽聞刺耳的撕裂聲,但卻不聞身下女孩任何一絲錯亂的呼吸聲。
裏柳色的浴衣下是白淨至無血色的肌膚,細嫩的肌膚下包裹著纖細的骨架,雖不如女人那般妖媚的體態,但是隱約之中卻是另一種說不出的魅力,以至於他無停下左手繼續向下的舉動。他已不是抱持著起初的心態,想令女孩臣服在他之下,對他表現出與那些被害者相仿的反應,此刻的他只是單純地想要毀了這令他反感的透明色,徹徹底底地、一絲不漏地染上永不可褪的黢色。
但,不過幾秒鐘後,他就理解了女孩口中的淡然。
與頸肩鎖骨處的肌膚截然不同,在那裹柳色的浴衣下掩蓋著一片又一片泛紫的傷疤,腹部、腰部兩側都是皺起的皮膚,只要有經驗便會知道那是燙傷過後的痕跡,但這遍佈得令人倒抽一口氣,亦可說是不忍直視的誇張範圍,甚至胸口至腹部中央處有一道不深也不淺的刀疤,那彎曲、不規則的傷痕便可知加害者粗糙的手法是多麽的拙劣。
「小的早已告誡過您了。」山本墮蘍撇開了首,自己也不忍注視的身軀,更何況是旁人見著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她都知道,厭惡、噁心、反胃、駭人,這些便是他們當下的反應。
那位大人治療了山本墮蘍的面容,卻未查覺到裡頭潰爛的某物。
男人收回了那隻左手,溫柔地輕撫了山本的前額,而後他緩緩地低下了頭,髮絲垂落在她的胸口處,搔得她不忍地有些癢。男人什麼話也沒有說,只是就這樣靜靜地聽著女孩的心跳聲,這點距離他甚至可以嗅到女孩身上那淡淡的花草香,令他漸漸地找回了理智。
「您這是在憐憫小的嗎?」無處安放的雙手,就這麼攤放在石子地上。
「不是憐憫。」男人抬起了頭,沈穩的語調讓女孩有那麼一瞬間不敢置信,隨後他解開了自己上身的半着,包裹著女孩的身軀。
「那是??唾棄嗎?」山本墮蘍伸出了手,拉住了男人襯衣的袖襬。
她很矛盾,對於自己莫不在乎,但是卻十分在意自己在他人眼中的價值。
「不是唾棄。」他再一次地否決了女孩的質疑。
這還是初次,他面對一人萌生出這類情感,不知是什麼卻驅使著他無法轉移目光,無法移開自己注視著女孩的視線。他這一生不知走過了多少坎坷道路,越過了多少阻礙,邂逅了多少形形色色之人,但是毀了這麼多各式各樣的生命,卻從未遇到一位他想要拯救的存在,但是今日,此刻,他想讓她****。
「既然妳這麼嫌棄自身,那就把妳的一切交付於我,如何?」男人拉起了女孩脆弱的身軀,這纖細的身板,感覺像是隨時都會崩塌的骨架,因此他小心翼翼地用左手拉起,右手輕扶著女孩的腰桿。
「怎麼?不願意嗎?」男人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小的這條命是紅玉大人贖回,且救下的,恕小的回絕您的厚意。」山本墮蘍先是訝異地望著男人,上一秒恨不得將她的自尊卑賤地踩踏在地面,但下一秒他卻伸出了那隻手。這隻手不是如藤堂先生一般的溫暖,也不如紅玉大人那般高潔,但卻是一隻探出了幽黑深淵,打破了一切規則、道理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