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豆蔻|初(陸)</h1>
(副標題:昔日,今日)
『紅玉??反覆,反覆,再反覆地把敝身從這抹除,好嗎?』女人眯起了那雙眼猶如夜空般地深沉,一開一合的芳唇隱約地瞧見了未被朱色所沾染的內膜,語調中並未特意輕聲細語,但是柔和的聲調彷彿正一點一滴地侵入男人的意識中,而在袖口下白皙的手掌輕抵在他胸口的正中心,這句勸言亦或是懇求,以及這難耐的舉止都令他逐漸地皺起了本是平淡的眉心。
他無從得知在這女人的世界裡,自己佔了多少的份量,但是他卻能篤定地下出結論,在他這被階級潛規則所框住的人生中,她無疑是解去他束縛的唯一。以往,男人都會眈眈地將女人的每一瞬間刻入自己的腦海,並非懼怕著心中那糟糕的預感會成真,而是他想如此欣賞著她凝視著他的一舉一動,只有此刻,她為他而喘息。
但,這麼一句話粉碎了男人為她所構築起的世界??正在瓦解了,他手中攫獲的已不是自己奮力維護的它,而是一塊什也不是的腐爛異物。
『汝憑什麼?』尚未過弱冠之年的他,總會在這種不滿的情況下,用著更為低沈且充斥著憤恨的語調反駁他人。他捧上了一切獻給她,只為換取她的餘生;不顧社會階級的輿論,忽視長輩們的訓斥,婉拒了名門貴族的政治聯姻,捨棄了踏入帝國政府的大好前途,一切的一切彷彿是如此廉價,畢竟在她面前,這些代價並無未來可言,因為藝伎僅存於霎那間。
『??紅玉,別蹚入這渾水,趁還能轉身離去時,愈可能地遠離吉原。』慈愛的眼神僅僅一瞬,而後又是那無邊際的黢黑夜幕。她吃力地站起了身子,些微跛腳地來到了窗邊的陽臺處,起身的動作雖然遲緩,但卻富有著女性嫵媚的魅力,那扭曲的腳踝正是被吉原大門束縛的證明,同時也是罪人的刻痕。
他想要攔住她,挽留住這已經放棄生存的女人,因此他伸出了手。
「??又是汝」紅玉睜開了雙眼剎那間才醒悟了,只是一場過往無力的夢境,不知已經多久沒有夢見那女人了,但是每當她出現在他的夢裡,甦醒時總會有種情緒難耐地無法釋放。
明感受到自己熟睡了已經過了三、四的小時,卻仍無法擺脫疲憊的沈重感,他緩緩地坐起了身子,而那沈悶的情緒令他無法靜下心整理被單,因此他套上了掛在邊架上的素色羽織,走出了這間飄散著淡淡薰香的和室。
「藤堂,何事?」紅玉拉開了障子便發覺了側邊正坐的藤堂,俯視著他時,紅玉再一次憶起了說久也不久,說短也不短的昔日;他先是轉身用右手合上了障子,再不疾不徐地正身詢問眼下的藤堂。
「萬分抱歉,在寅時打擾您。小的是前來匯報先前您所提及的事。」沒有紅玉大人的允許,藤堂就持續地併攏著雙腳,他低下頭恭敬地說道。
在這條寬敞的廊道上,只存在著一間和室,正確來說是一間唯一有使用的和室,也就是紅玉所使用的這房間。每隔一柱棟樑上,都會掛上被玻璃環繞的燭台,玻璃並未全面罩住焚燒的燭火,而是安全性地阻隔了檜木與燃燒物,以防產生了一發不可收拾的事態。
燭火隨著涼風搖晃,光與影也微微地擺動著。在寧靜的寅時,人們尋歡作樂的喧譁聲也告一段落了,本是點綴花街的店面們也熄滅了燈火,此刻是吉原闔上雙眼之時。
「沒事,你說。」或許是這些年累積的經驗,紅玉並未被自己繁雜的思緒所攪亂了理智,他收起了疲憊並換上了紅玉店主的面容,不讓旁人察覺到自己的不適。
「『朱色』確實混如紅玉之中。」要是不了解吉原規則的外人,或許無法理解藤堂口中的“朱色”是暗指著何事,甚至會單方面地認為就是片面上的語意,朱色確實是紅玉的色澤。但是,對於眼前的紅玉而言,早就將吉原、花街掌握得一清二楚的他,這無疑是句警誡,一句具有十足份量的警示。
「我並不意外。」紅玉久違地勾起了惡趣味的淡笑,不料一個不經意,他笑出了聲,他失禮地將左手的拳頭擋在唇前,示意自己的失態。“朱色”是吉原給予那些作出不當行為藝ji們的總稱,而此刻紅玉裏頭便有這麼一位存在,多多少少地紅玉能猜測出是何人,畢竟也只有她會做出這類事。
「請問您要怎麼處置?」藤堂不自覺地睜大了瞳孔,畢竟已許久沒聽見紅玉大人的笑聲,不過也是,待在這條貌似奔放,實質上卻異常封閉的花街裡,無人能打從心底地在此處享受人生,只是表面上的尋歡作樂罷了。
「老樣子,藤堂,就交給你處理。」不知是對藤堂有著十足的把握,亦或是不會出任何閃失的信任感,又或者是在試探些什麼,紅玉收起了彎勾的嘴角,左手掌輕撫著頸肩的脈搏處;在語句的最後一字時,收回了本是注視著藤堂的視線,轉到了走廊盡頭的另一處。
藤堂等候著紅玉大人離開了和室前,才緩緩地令頸脖抬起了一定重量的首,在那整齊修剪的褐髮下,是一雙黯澹的眼眸,無光地令人打從心底畏懼著,而毫無表情的面容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