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44 佟醫師(二更)</h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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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曉?」
若暮倚著門邊,試探性地叫了聲。坐在客廳沙發上,呆呆望著窗外的女孩,嚇了一跳,回過頭來,微微一笑。
「嗯?」
她一身粉紅色居家服,盤腿窩在沙發上,手上抓著一隻綿羊玩偶,綁起馬尾露出的白皙頸子,襯著落地窗外陰冷冷的天氣,不知怎地,讓他覺得好平靜。
「他們呢?」
「你說養父養母他們嗎?」不知何時開始,在只有他們兩人的時候,若曉不再喊他們為爹地媽咪了「亞當一早就和朋友去打高爾夫,陳淵說要出去見來台灣演出的老朋友。」
「哦。」若暮環著手,靜靜地應了聲。表情平穩,但目光卻來來回回地逗留在她小臉上,她最近雖然乍看正常,但他還是注意到了,若曉變得比之前都還要沉默。一有空閒就看著遠方發呆,問她怎麼了也只是笑著說沒事。
「那妳……能陪我去個地方嗎?」
下定決心後,他看著她,溫柔而幾分沙啞的嗓音,兀自在微涼的空氣間流蕩。
「去哪?」
「醫院。」
剛剛,佟璽瑒打手機給他。語氣還是一如以往的閒話家常,但卻不容人拒絕的專斷——“禮若暮同學,我想你要來見你爹地一趟囉。”
若曉微怔,但若暮跟她一樣一知半解,只給撇開臉,咳了聲道:「妳不是說我不能在瞞妳了嘛,所以我想…」
但願不是什麼大問題。他想帶她出去走走散心,而不是關在家裡,看著外頭發呆。何況,讓若曉見見佟璽瑒,依那不老變態的個性,應該能逗她笑吧…?
那時候的禮若暮不會知道,這將是他人生再度劇變的前奏。他和若曉,注定被殘酷的命運一而再、再而三地玩弄——
若曉換好外出服後,便和若暮一塊出門。兩人走到坡下的社區公車站,搭上班有經過佟璽瑒醫院的公車。一路上若曉只靜靜地看著車窗外呼嘯而過的景物,若暮手搭在她身後的椅背上,看著她。
她最初原本想假裝沒發現他的視線的,但還是失敗了,幾分鐘不到,她的耳根就紅了,囁嚅著:「能、能不能不要那樣看著我…」
若暮噗嗤笑出聲來:「不能。」
「什麼啊?」這也太得理不饒人了吧!這傢伙是惡霸嗎?「若暮你…你這個變態。」
「哈哈,」他笑的眼角微彎,美得讓人屏息…這,竟然是個少年。若暮手輕捏了下她冰冷的手心「妳終於笑了。」
「我…」她愣愣地回過頭,看見潔淨車窗上反射出的那個少女,有些憔悴,但嘴角卻不由自主地揚起。嚴格說來,這並不是抹漂亮的笑臉,因為她看來是那樣的疲倦,彷彿想逃離一切的怯弱,但那笑後的少年,卻笑得像得到一整個世界似的。
她…終於笑了?
若曉有點歉疚地看著若暮,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公車靠站停下,陸陸續續有其他人上車來。假日的午後,雖還下著雨,但還是不少父母帶小孩出來玩。若曉和若暮坐在公車後方的雙人位上,從後門上來一個爸爸,七手八腳地扛著娃娃車上來,接著上車的,是抱著小孩的年輕媽媽。她一上車,車子剛起動,有些站不穩地晃了晃,丈夫低叫了聲:「噯,妳小心。」伸手揣著她進懷裡,讓她靠著自己。
前方幾個年輕學生看見,忙爭先起身讓位。那母親笑得羞澀,抱著孩子坐下,對讓位子給自己的人感激地笑了。丈夫立好收起的娃娃椅,站在她旁邊,悄聲地跟她說著話。妻子微微笑著,很幸福的。
看著這一切的若曉,心忽然揪了一下。
有點酸疼,又有些羨慕的。
其實她要的不多,她不是個貪心的人。以一個十七歲的少女而言,她幾乎是無欲無求。雖然唯一要的那個…不過是奢望。
「若曉,下車了。」若暮忽然握住她的手,也不管在其他乘客裡,這樣的動作有多突兀。按了下車鈴、刷卡,從後門下了車。一對輪廓相似的兄妹,一前一後往前走著。
他們都沒有說話。
多可笑啊,正因為是兄妹,所以格外心有靈犀,連眼睛看到的、腦中想到的都一樣。
走進醫院大樓,吵雜的廣播聲、人來人往的說話吵鬧,醫院特有的消毒水氣味,猛地衝散了兩人原本的隔閡。若曉怯生生地抬起臉,看著若暮:「發生什麼事了呢?」
這個問題,出門前她早該問了。
若暮微歪著頭:「我有個人想讓妳見見。」
「人?」
兩人搭了離大門會客候診區一段距離的電梯往上,最後停在醫師私人研究室專用的樓層。走廊上鋪著深色地毯,走起路來靜悄悄的。兩邊是隔著幾公尺距離的門,連點聲音都沒有。
走到其中一扇門前,若暮嘆了口氣,伸手敲了敲門。「請進~」是個男人的聲音,聽來低沉而親切,若曉迅速往門邊的名牌瞄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