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往事(3)</h1>
鐘婉清離開以後,獨自住在煙尾巷,有時候也會出來看看蔣楚風,不過次數屈指可數,也不肯告訴他自己的具體住處。
還是後來蔣楚風自己偷偷跟著她,才記住了地方,這自然沒能讓鐘婉清知道。
蔣楚風雖有方柔照應,可她終究也只是個姨太太,大太太能拿捏鐘婉清,自然也能把她捏扁搓圓,對蔣楚風她也不能處處照顧周全。
蔣楚風在蔣家的日子,只有自己才能體會到其中的水深火熱。而他話不多,連家裏的大人都看不透他在想什麼,對蔣老爺,他似乎也沒有過多的情緒。
這天蔣老爺應酬未歸,大太太又以教育為由對蔣楚風發難,晚飯也沒讓吃,讓他站到外面罰站。
大太太見方柔欲開口,垂下眼皮道:“吃有吃相,坐有坐相,是我蔣家歷來就有的規矩,妹妹可得記著別讓小七也隨了他。”
方柔知道大太太是在拿自己的兒子給她警醒,握著筷子的手緊了緊,沒再言語。
蔣楚風雙手插著兜,姿態隨意地靠著牆,看著滿天的星子面色淡然,眼底還是黑沉沉的,像經久不散的濃霧,掩藏著內心的一切。他站了一陣,瞥了眼宅子裏的眾人,便朝側門出去了。
因為蔣老爺的無暇顧及,蔣家的下人也都看碟下菜,覺得這個失蹤了一年的小少爺性子野得很,瞥了一眼也沒管,反正他跑出去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蔣楚風離開大宅,直接就跑到了煙尾巷。
煙尾巷裏魚龍混雜,是被外面的人稱之為下九流的地方,狹窄的巷子隨處可見擺放的雜物,亂七八糟沒有章法。
蔣楚風邊走邊看,找到了鐘婉清租住的房子,正要推開門,卻被裏面一股力道撞了出來。
本就破舊的大門歪向一邊,只見鐘婉清披頭散髮地摔在一邊,一邊臉腫得老高。
蔣楚風看著她蠟黃的臉上眼睛深陷,距離上次從蔣家出來,似乎還要憔悴很多,他跑過去,悶不吭聲要扶她起來。
“楚風……”鐘婉清看見蔣楚風,眼底有著訝異,繼而一把拂開他的手,催著他離開。
蔣楚風拗著性子,動也不動,轉頭看向門口走出來的兩個男人,眼底的暗色又深了幾分。
那兩個男人一看就不是什麼正路人,叼著煙在那裏罵罵咧咧:“臭婊子!到這份上還裝什麼清純!我們哥倆拿貨給你,不問你要錢,只要你陪一晚,已經算便宜你了!”
男人說著把一包東西扔在鐘婉清身上,就要來抓她的衣領子。
鐘婉清撿起那東西,反手扔回去,消瘦的臉上,唯餘那一雙眼睛還有著當初的剔透。
蔣楚風見鐘婉清被扯得在地上拖蹭了一截,猛地起身,撿起一旁的木棍就朝那男人打了上去。
男人猝不及防吃了一棍,痛叫一聲,轉而一把抓過蔣楚風,將他扇了幾個耳光扔到一旁。
鐘婉清見狀,就要過去撲過去,卻被旁邊的男人擋在身前。她看見蔣楚風在角落裏蜷縮起身子,眸光緊縮,朝男人的手臂狠狠咬了下去。
男人吃痛,一下就將鐘婉清也摜到了一旁。鐘婉清顧不上蹭破皮的膝蓋,連忙爬起來過去抱住了蔣楚風。
蔣楚風腦門上滲出了一層汗,看著靠近的兩個男人,忽然從鐘婉清懷裏沖出去,將為首的男人一下撞到一邊,然後死死咬住了另一個男人的手指頭,恨不得咬斷對方的骨頭,揮舞著四肢又踢又打,目光前所未有的兇狠,像一只被惹怒的狼崽子。
被撞得趔趄的男人回過神來,撿起地上的木棍就往蔣楚風身上掄,鐘婉清撐起身撲過去擋了下來。
結實的木棍打在她身上,幾欲斷了骨頭。
蔣楚風鬆開嘴,轉而又撲向拿棍子的男人,張嘴便咬了上去。
這裏的動靜很快驚動了前面住戶,不少人近前圍觀,就是沒人敢幫襯一把。
兩個人被蔣楚風發狠似的一通亂咬,痛得嘶嘶亂叫,一時都疲於應付。
鐘婉清趁機拉過他,撥開人群從巷子跑了出去,兩個男人隨後追出去,拐了幾個彎竟是沒將人抓到。
鐘婉清帶著蔣楚風跑了兩條街,躲在了街心的一棟鼓樓底下。母子倆氣喘吁吁看向彼此,竟是禁不住一笑。
鐘婉清擦了擦蔣楚風嘴巴上的血跡,將他緊緊抱在了懷裏,鬢髮遮掩著消瘦的臉龐,看不清神色,卻聽到啪嗒啪嗒的眼淚,落在蔣楚風肩胛處。
因為怕那兩個人會追過來,鐘婉清也不敢帶著蔣楚風出去,就窩在鼓樓底下將就了一夜。
夜裏的冷風吹得有些淩厲,蔣楚風窩在鐘婉清懷裏,睡得倒是很香。天快亮的時候,鐘婉清叫醒了懷裏的蔣楚風。
初冬的天色泛著一絲青白,顯得冷寂異常,街道上也還沒有人煙。鐘婉清牽著蔣楚風走了一段路,就鬆開了他的手,俯身凝視著他的臉,輕柔地笑了笑:“回去吧。”
蔣楚風看著她,並沒有順著鐘婉清指給他的方向走,上前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