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是音响——黑胶唱片机——看来老让回家去不止拿了手机。
唱机里播放着他Jing心挑选的某支香颂,一位声音醇厚的中年女子慵懒又感伤地歌颂着往事和爱情。
接着是洁白的哈达。
马克啊马克,你一名外企、汉族、少年好端端地为什么要献哈达?!献个花圈也比哈达正常啊!
再接着是……
赵忱之愤怒地扯下哈达,在老让点燃挂鞭前的最后一刻阻止了他。
老让问:“干什么?我好不容易把两条鞭炮在地上排了个‘囍’字!”
赵忱之说:“恕我直言,那个字似乎是‘豆豆’。”
老让说:“意思到了就行了,我不认识,马克也不会写。”
赵忱之怒极反笑:“在店堂里放鞭炮不符合消防管理规定,我不允许!让皮埃尔,我给你三分钟的时间,请你赶紧把这些……”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外头有人声,原来是少壮派和几位董事、副总已经喝完了咖啡,跟随着总经理的步伐往西饼房走来。
赵忱之十几年的武学造诣都凝聚在了这一刻,他翩若惊鸿,惊若蛟龙,冲天而起,动如参商,越过马克和老让的头顶,把挂在对面墙壁和天花板交界处的横幅撕毁了一半!
少壮派和董事们谈笑风生地进来了。
“哦哟!”少壮派停止高谈阔论,望着横幅满脸惊喜,“热烈欢迎各级领导立临指导既热烈庆祝赵忱之……赵忱之怎么啦?”
赵忱之一边把手中的纸团撕烂撕碎,一边硬着头皮说:“没什么,他们有些乱来,是庆祝我担任总经理两个月零二十一天整。”
少壮派抚掌大笑:“这很好啊!说明赵总你面向基层、很有群众基础啊,群众拥护你,支持你,把你当贴心人,你才能干好工作嘛!”
他得意地对身后的董事们说:“我就知道没选错!前一年我为了引进汉密尔希斯顿酒店管理方,美国都不知道跑了几百次,那时候你们个个反对,说他们不接地气,管理不好中国的酒店,现在你们看出初步成效来了吧?人家派了赵总来,赵总在店爱店,在店忧店,怎么看都像人民培养的干部!”
那些董事有个别殷勤地颔首微笑,还有个别是一副连马屁都懒得拍的神气,一位董事指着横幅说:“‘莅临指导’的‘莅’,和‘暨赵忱之’的‘暨’都写错了。”
老让满不在乎:“我写的,我是法籍华人,长这么大一共上过三年汉语班。”
一位副总笑言:“咦,唱片机不错啊!”
老让说:“我有个毛病,工作时必须听歌,否则做不出好吃的西点来。”
“那这地上的‘豆豆’和彩屑花瓣……”
“这是企业文化宣讲仪式,每天早上我们都得来一回,为了互相鼓励、打气儿!董事长放心,仪式一结束就会打扫的。今天我们搞了个大型的,主要为了让各位领导见识一下我们西饼房战斗员的Jing气神!”马克的手里还拽着哈达。
少壮派鼓起掌来:“好!干劲十足!”
其余的董事和副总也稀稀拉拉地鼓了几声。
少壮派转身对秘书说:“小伙子说得这几句话很好,赶紧记下来,给主管部门报简报用!”
秘书冷冷地问:“我们是私营企业,哪来的主管部门?”
少壮派说:“嗳~我当了国资委几十年童养媳,斗了半辈子恶婆婆,好不容易一朝脱身,当然要捷报频传,恶心恶心他们!”
赵忱之终于有机会向大家介绍老让,说这是让皮埃尔,青年才俊,法国蓝带厨艺学院毕业的高材生。蓝带厨艺学医于1895年创建于巴黎,是一所世界最早,也是世界顶级的西餐、西点制作人才培养专业院校。让皮埃尔曾经在某某餐厅、某某酒店集团工作过,曾经荣获某年某某甜点制作大奖冠军、某年某某西点大赛亚军、某年某某大师赛评委特别奖等等……
少壮派和董事们轮流与老让握手,口称大师,老让也不懂得谦虚,什么谬赞都来者不拒。
赵忱之又介绍马克,说这是让皮埃尔的爱徒,后起之秀,在西点制作方面已经具备了一定的竞争力。
马克早上还因为面和稀了被老让痛骂,此时赶紧讪笑着与董事长握手。
赵忱之终于问:“吴越呢?”
老让正恨着这一茬呢,吴越上班时间无缘无故跑了,人找不到,打电话也不接,于是他声震雷霆地怒道:“旷工啦!”
“有个人旷工了?”少壮派惊讶地问,“在我们这个美好的、新生的、充满活力的酒店?!”
赵忱之的脸色顿时黑得如暴雨前夕,其余人等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那秘书又冷冷地问:“这个不用报国资委吧?”
人力资源总监铁青花及时地从一个地位较低的副总身后探出头来,满是希冀地说:“赵总,我这次可以开除他了吗?”
吴越掉了几滴眼泪,居然心情好了一些,重新裹着毛毯坐起来,望着车间窗外,天气依旧燠热,阳光白花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