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有人做了这么一出戏嘲弄他,坊间戏浪之戏,博公主一乐罢了。”
我嗯了一声,见她们都看得入神,倒不好搅了兴致,只是这等热闹嘈杂的戏乐,又是丈夫殴妻的戏目,且我心里又有事,实在无心观看,便又把头转去看韦欢,看一会,怕人瞧见,又转回来,吃几口点心,假装望一望场中,露出些赞赏的笑,再又转头看她,如此反复,肚子都吃得溜圆了,才听鼓声急停,张四娘与众和者都来躬身行礼,独孤绍亦上前一步,笑眼看我。
韦欢对我使个眼色,我才回神,急急道:“赏。”韦欢轻咳一声,道:“公主赏绢百匹。”
我道:“是极,赏绢百匹。”
韦欢看了我一眼,等独孤绍与张四娘下去褪妆,突然问我:“二娘觉得这舞好么?”
我道:“好极。”
她却似笑非笑地看我,道:“妾见公主频顾左右,还以为公主不喜欢呢。”
我这才想起自己只顾着看韦欢,恐怕冷落了崔明德,忙转头向右,对下首的崔明德笑道:“这舞好是好,只是见了丈夫殴妻这样的事,未免叫人心里不舒服,二娘以为呢?”
崔明德端起酒杯,自饮一口,微笑道:“取乐而已,不必心心较真。”
韦欢亦笑道:“再是豪横之家,也无驸马敢殴公主,二娘且放宽心。”
作者有话要说:
堂候官:指听候差遣的跑腿小吏
内人:教坊里称呼常在御前的人
教坊中互相以兄弟相称,她们的男人们被按女人称为新妇、嫂等。
第130章 朋友
如今风气虽然开明,亲近的女儿家之间拿婚嫁之事打趣并不在少,可那绝不是可以当着教坊曹署和“客人”面说的话,韦欢一向是最知道分寸的,今日却屡屡失言,着实有些不寻常。
我不由自主地又去看她,她正举杯饮酒,两眼定定盯着酒杯,并不肯向我这边看,方才那句无人接口,便也如未提过一般。这绝不是一个刚向我开了玩笑的人该有的神态。
我那点小心思又隐隐地动荡起来,想再试试她,除了嫁妆,又不知该怎么引起话头,思量未决,独孤绍与张四娘已经换了衣裳出来,两人又来谢场,我眼珠一转,命人替她另加一席。教坊中人奉召,要么不入席,要么伴坐贵人之侧,我们都是女娘,又是在宫中,自然不大好做那伴坐之态,故宫人们根本就未替她设座。
张四娘受宠若惊,让了再四,才被小浪几个拉扯着坐于末席,我又命人在别殿分席厚赐教坊诸人,连我殿中上下也都多赐酒馔,殿中只余几个亲近宫人,与韦欢、独孤绍、崔明德、张四娘,才借着酒意,渐渐地引她们说些市井俚俗,评点些时气,又道:“方才听十六娘说四娘的伴当是裴润娘,怎么四娘又说是兄弟呢?”
张四娘捂嘴笑道:“儿妾辈在教坊中,常有交好者约为香火兄弟,故作兄弟之称,妾身年长,号为四哥,润儿行十一,号为十一郎。”
独孤绍笑道:“她们那里最有趣,若有儿郎辈迎娶,便被作妇人称呼,长者为嫂,次者为新妇,张四娘家苏五奴,便号为‘四嫂’。”
我心中隐隐已有所猜测,听她这样说,故意笑道:“原来如此,这倒像是那远方女儿国的风俗,说不定哪一代内人是女儿国来的,所以兴了这样风气呢。”
众人皆不知是何典故,都来问我,我溜了韦欢一眼,清清喉咙,道:“我听说极西方有女儿国,那里只有女人,没有男人…”
才说这一句,韦欢便蹙眉道:“怎么会有这样的地方,二娘别是喝多了,记错了罢。”
我道:“奇谭而已,你们听听总无甚坏处。”
独孤绍亦追问道:“二娘再说说,我们想听。”
我便端了酒起身,慢慢踱至中厅道:“总之那里没有男人,国中上下,都是女儿家,成亲的,也都是女儿和女儿成亲,绝无男子插足…”
张四娘乘着酒,也大着胆子插嘴道:“若是这样,可怎么诞育子嗣呢?”
我微微笑道:“那里有一条河,号作‘女儿河’,想要受孕的,便妇妇两个相约谁为父,谁为母,约定为母的那位,便斋戒沐浴,诚心祈祷七七四十九日,然后连饮七日女儿河之水,其后这人便会怀孕。也如我们这里一般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也是女儿。”偷眼去看众人,只见独孤绍满面想往之色,又在崔明德耳边说了不知什么,崔明德瞪她一眼,再看我时,却也露出几分好奇,韦欢低了头,不知在想什么,张四娘则不大以为然,满饮一杯,眼波流转,自然露出徐娘妩媚之态:“若是这样,那生孩子还有什么乐趣!”
我只作不懂,笑嘻嘻地道:“生孩子不是为了传宗接代么?还要什么乐趣呢?”
张四娘张口要答,只听韦欢和崔明德同时咳嗽一声,她向两边一笑,歪头道:“夫字天出头,家里没了丈夫,总是少些意思。”
我道:“两个温温柔柔的女儿家在一起不好么?不要那些腌臜儿郎,行事那么粗鲁,没一点韶秀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