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明琼道人微微一怔,旋即便反应过来。他清一清嗓,抬手示意对方放下刀子,口中义正言辞,“阁下家中惨变,在下深感哀念,但致使阁下家中灭门的是鬼怪,并非我门下弟子,所以还请冷静……”
“放屁!我要不是轻信你的花言巧语,说你的法宝有大神通,百鬼莫侵,我怎会放心让家人跟我一起出门!”那人怒吼。
明琼道人觉得对方愈发不可理喻:“你明知世道艰难,百鬼齐出,不好好在家待着,出门作什么?何况当初我传你法宝时曾再三叮嘱过你,日日需诚心供奉不断法宝才能生效,阁下应该回想一下是你自己哪一日不够诚心,才使法宝断了效力!”
“诚心?”男人听见这两个字大笑出声,“我对道长一片诚心,对家人一片诚心,最后换得这种下场,那我倒要看看你的一片诚心,能不能救下你的这一帮徒儿!”
“不可!”路弥远脱口而出,呼喊却消弭于无声中。
因为明琼道人什么都没来得及说,男人手中长刀已立时横划下去。
孩童脸上鲜血飞溅,脖颈处嫣红喷薄。
那男人杀人之后像是极为满足,他依旧瞪视着明琼道人,嘴角忽然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笑意:“道长……”
“你、你还想怎样……”明琼道人哆嗦着问道。
对方并不回答,只听哔哔啵啵几声脆响,男人的衣衫不堪变化而纷纷绽裂开。他的健硕背脊高高耸起,他垂下的胳膊不断的拉长,再拉长,嘴角也在不断地咧宽,再咧宽,里面分明可见细密利齿——不过转眼之间,他已变成了一只足有丈余高的怪物。
怪物俯视着他,眼睛也被变化拉得细长,却还带着一丝诡异笑意:“道长,您现在还帮我祓鬼吗?”
“啊啊啊啊啊啊——!”
.
哒。哒。哒哒。
头顶依旧有声音,那些妖怪还没走。
如果是活泼一点的脚步,应该是那些小孩儿的;如果是带着细碎环佩的脚步,就是那几个臭婊子的;如果是那个沉重声音的,就是……
明琼道人打了个哆嗦。
之前那个来讨债的妖怪突然发狂,见人就咬,而被他咬到的人片刻间也会变成一样的怪物,如果不是自己眼疾手快将一个徒弟推出去挡了一下,恐怕自己就是头一个遭殃的。他道行粗浅,学的也多是障眼法术和防身咒术,本身的那点灵力连御风而逃也不能,最后只能躲在宗门庭院地下的密道中,才勉强避开了杀身之祸。
他原想着等这群怪物找不到食物应该就会离开,结果不知为何他们始终徘徊在头顶,脚步来来回回,也将他彻底锢在了地下。以他的修为,实在没法将外面这些妖怪全数诛杀,更没法遁地逃走,等到丹田内的灵源耗尽,他也会如凡人一样困饿致死。
明琼道人蜷缩在地,一遍又一遍数着自己小金库里的财宝,才不至于让自己昏迷过去,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头顶忽然有了不一样的脚步,和不一样的声音。
“找了半天,有什么收获?”是个低沉男声,口齿似乎有些微卷。
“唉,真可怜,这地方看样子是一夕之间就覆灭了。”另一人声音则用法术变化过,听起来非男非女,非老非少,回音飘荡,简直不似人声。他不答对方的话,自顾自道,“不过怎么这群鬼物中又有道童,又有ji女?哎呀,小家伙模样还挺可爱的,如果再给他吃一只鬼蝠,估计还能多一排牙齿。”
男声不耐烦道:“专注正事。鬼物徘徊不去,附近肯定有鬼隙,你再找找。”
“我已经找到了,但这个鬼隙太小,根本不够……”
两人的声音逐渐远去,明琼道人慌忙爬起,用最后的力气大喊出声:“救命!救命!!”
他多日困顿,声音早已变得嘶哑细弱,也不知穿透了地面没有,而在他呼救之后,那两个声音也消失了。
难道已经走远了?还是说没有听见?
明琼道人越想越惊慌,心头已经凉了大半截。这时,他突然听见头顶暗门上响了两下:“有人?”
是刚刚两人中那个说这地方真可怜的那位。
“有人有人!”明琼道人立刻回道,“请问这位仙师是来祓鬼的吗?”
“算是吧,你在底下做什么?”
明琼道人便飞快地将原委说明,又小心翼翼道:“想必仙师已将附近的怪物都杀死了吧?”
“没有。他们还在,”那个声音在笑,“你要见见吗,我可以把他们喊来。”
“哈哈仙师说笑了,我哪敢见啊……”明琼道人额头冷汗涔涔,他意识到对面并不是什么好人,但此时不低声下气以求脱身,“仙师能在一群鬼怪中来去自如,想必道行十分Jing深,能否携在下一程,待在下脱困后,必有重礼相送。”
“外面到处天崩地裂的,有重礼我恐怕也没地方花。”
明琼道人一阵咬牙:“那仙师待如何?”
“我刚刚看到你房中有不少赌具,不如我们来赌一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