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途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他盯着自己的鞋尖,脸红得像要滴血:“既然、既然真的相信我,学长还要不要听我解释一下?”
“嗯,要听。”
“那个男人,是当时基地实验所的一名研究员,一切说来话长。我之前告诉过学长,十七年前,我外公经手的‘不死’实验告停,同年,实验所也被紧急查封。而其根本原因,就是因为人体实验的消息遭到了内部人员的泄露。”他说,“在这之后,实验所被推上风口浪尖,内部也分裂成了两个派系,保守派和激进派。”
“你外公是哪个派系的?”
“保守派,他认为实验一经开展,就已经向着不可逆的方向发展了。即使得不到资金支持,这项实验也必须进行下去。”
纪南泽听得脸色有些难看:“可你也是当年唯一的实验品,你就是风暴的中心。”
邹途看他的眼神就像在安慰,五指渐渐收紧:“没事的,不用担心我。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十七年了,就算坟墓被挖开,伤口也不会疼了。所以,学长既然一点都不介意我的过去,我就全都告诉你……我不会再对你有所隐瞒了。”
纪南泽用手指挠挠他的掌心:“好啊,我都听着。”
“当时我还很小,记住的事情也不多。但我小的时候,一直被关在实验所的房间里,我出不去,外头的人也看不见我。我只能等他们进来,看着不会发生任何变化的房间,读着一本都快翻烂了的《小锡兵》,度过我在实验所无数个不知道数字的年头。”
纪南泽把头靠在他肩上,没有说话。
“实验基本都是注射了麻醉之后进行的,所以我也不是很清楚具体内容。只是,有一天,一个女人闯进了我所在的房间。她什么都没有说,但我能透过玻璃,看到走廊上人们正在混乱地奔跑。她往我的脖子上注射了三针镇静剂,将我装进一个麻袋里,带出了实验所。”
听到他说实验和镇静剂,纪南泽脸色有些苍白,他动了动嘴唇,手指在邹途的脖子上摸了几下。上面已经没有针孔了,可他的动作很温柔,就像真的在安抚一条遍体鳞伤的大狗。邹途看着他,不免笑了。
“学长是不是在心疼我。”
“疼,疼的厉害。”纪南泽看着他,有些难过,“那时候你才多大啊,是我根本不能忍受疼痛的年纪,又是被人体实验,又是被人过量注射镇定剂。他们好像,根本没有把你当成一个人,而是一头野兽,一头无论怎么对待,都能强忍下来的野兽。”
邹途听他这么说,心头涌起些暖意:“我不疼,真的,我们不担心这个了。那时候我都失去了意识,所以怎么疼都不知道。”
可那些伤痕,留在他的身上,他身体的每一寸,都是疼过的,都是流过血的。
都是一个孩子在不该在的年纪,承受的他人的贪欲与自私。
他本不该忍受这些的。
“你不疼,你可以说你不疼。”纪南泽低下头,看起来特别失落,“可我为你疼,你毫不在意说着这些故事的时候,我的心跟着你一抽一抽的,痛得不可思议。但我想听下去,我想……比十五年前更了解你。”他说着,握紧的十指慢慢相扣。
邹途略带惊讶地看着他,终于开心地笑了:“……后来,等我从一个陌生的房间醒来之后,就变成了那个女人的赚钱工具。”
“赚钱工具?”
邹途点点头,说:“学长还记得我接受的‘不死’实验吗?实验对我的身体产生了不可逆转的影响,同样,这使得我的器官和血ye也保留着一部分疫苗的效用。所以,她将我作为器官移植的供源,出售给海内外的权贵Jing英,在她的身边,我无时无刻不在忍受没有麻药的手术,无休止的抽血。”
“为什么?她为什么这么做。是不是因为你之前救我的时候,血ye具有的疗伤效果?”
“她只能这么做,学长。我的器官和血ye,作用在一个人身上只能生效一次,再受到创伤的话,就需要重新移植新的脏器。”
纪南泽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嘴唇嗫嚅半天,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第56章 断电
“邹途,器官移植……是我想的那个吗?”
纪南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邹途,他在一个孩子本该无忧无虑的年纪遭受了一切。可当他离开童年生活过的环境,以为能有那么一丁点转变,现实又告诉他,他只是来到了另一个人间炼狱。
那是一个以他的痛苦、他的自由为代价的牢笼,是斗犬的监牢。
没有比这更恶毒的玩笑了,和邹途坎坷的一生相比,丧尸病毒爆发的世界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他到底,一直以来都在忍受什么。
那些人真的,有把他当作一个活生生的人来看待吗?
邹途讲述着这些故事,这些寻常人不敢想像的名词的时候,眼神始终没有从他身上离开过。
就好像只是一眼,只是这么视线相交,所有的疼痛都能疗愈。
“学长还记得我身上的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