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蕴是她的亲弟弟,是整个家族绵延的希望,若果然有个什么好歹,来日镇国公府必遭重创。
这话倒叫洪文不好接了。
承认像邀功,否认又像倨傲,索性不作声。
“今儿烦你来,”淑贵妃忽然叹了口气,捏着眉心朝旁边一指,“是想叫你再瞧瞧那个孽障。”
洪文一扭头,笑靥如花的孽障朝自己眨了眨眼。
长公主?
当日嘉真长公主要求保密,洪文就以为她自有应对之策,如今几天过去,伤口肯定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结果现在一瞧,反而越加红肿。
他瞅了嘉真长公主一眼,长长叹了口气,一言不发就去开药箱。
他生得讨喜,叫人看着便心生好感,此时眉眼低垂,分明什么都没说,可又像说了什么,嘉真长公主莫名有些心虚。
“你生气啦?”
洪文耷拉着眼皮道:“没有。”
“你有。”嘉真长公主斩钉截铁道。他现在活像儿时自己未能完成功课,兄长想骂却又强行忍住,连头发丝儿都大喊“我不高兴了”的模样。
洪文张了张嘴,干脆放弃抵赖,叭叭唠叨起来,“若公主好生保养,只怕现在就要好啦,又不是小孩子了,现在弄成这样又怎么样了呢?还不是自己遭罪……”
让自己保密,结果她还不是转头就被淑贵妃发现了?
说完,他又觉得有些不妥,忙接道:“就比方说谢爵爷,若他辛苦救下一城百姓,结果那些百姓却转头就自杀了,他难道不会生气吗?”
淑贵妃和嘉真长公主下意识看向谢蕴,后者一愣,立刻摇头。
不行不行,这事不敢想,已经开始上头了……
何止生气,简直要气炸了。
嘉真长公主愣了下,才要说什么,却见对方眼巴巴瞅着,不由脱口而出,“以后不会啦。”
简直乖巧得要命。
洪文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此时对方态度这样诚恳,反倒叫他不好意思起来。
见他不作声,嘉真长公主用鞋尖轻轻碰了碰他的官靴,“我说真的呀。”
洪文有些不自在的往后退了退,见对方一直大睁着眼睛,似乎在等自己的答复,又觉得有些好笑。
“微臣相信公主。”
嘉真长公主果然长长松了口气,Jing致的眉眼间一派娇憨,像个如愿得到糖果的小孩子。
洪文又趁热打铁道:“世间多有想求康健却不能如愿以偿者,只愿公主日后多多爱惜自己。”
殊不知有人弃之如敝履的,却可能是他人求而不得的。
嘉真长公主郑重应了,看着被重新洒了药酒的手掌,忽然道:“哎呦,痛。”
洪文的动作本能地一顿,抬头却发现对方脸上根本没有多少痛苦之色。
嘉真长公主眼底流转着狡黠,面上却正色道:“你说过会痛的嘛,我是伤患,自然要听大夫的。”
洪文好像忽然理解了淑贵妃的那种无奈。
被叫“孽障”真的不是没有理由的!
“长公主温柔娴静端庄典雅”这种胡话到底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这位娇客就像被惯坏了的波斯猫,鬼灵Jing怪很有点小脾气,偏又Jing于分寸,每每捣乱后就立刻拿柔软的小爪子轻轻踩一踩你,软绵绵喵一声,叫人根本气不起来。
洪文忍不住叹了口气,低下头,轻轻往她手心吹了吹。
那声痛呼也未必是假,以纱布蘸取药酒擦拭伤口腐败处,确实钻心刺骨。
柔柔的风带来凉意,似乎还带着一点药草青涩的苦香,嘉真长公主的手猛地一缩。
“很痛么?”洪文被她的大动作吓了一跳,忙又低头吹了吹,嘴里还嘀咕着什么。
“伤口呼呼,痛痛飞飞,是不是比刚才好一点了?”
不过这话大多是用来哄小孩儿的。
但他觉得这位公主的脾性,其实也跟小孩子差不多了……
、
嘉真长公主愣了下,眼神有些复杂。
“确实……好多了。”
见有效果,洪文也有点小得意,“人是rou/体凡胎,管他公侯王爵还是平头百姓,受伤生病都会难受的,公主日后千万不要这样粗心啦……”
末了又加重语气道:“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再四,天气shi热本就不利恢复,若公主再不留神,红肿化脓都是轻的,没准儿会烂个大窟窿,要多疼就有多疼,很吓人的。”
面前的小大夫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嘉真长公主却意外没有揭穿谎言的念头,睁着大眼认真点头,适当流露出害怕的神色。
听着这近乎威胁的话,谢蕴沉默半晌,凑过去问姐姐,“他是不是在哄小孩儿?”
他在军中多年,可从没见谁因为掉了块油皮就伤残的……
淑贵妃捏了捏眉心,“还不如小孩儿省心呢。”
宫内外孩童那样多,也没见谁大晌午偷偷爬树的,偏爬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