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心里升起,他叹了口气,转了话题,“你备了何物给团子?”
“……你安知我有准备?”
夜华感觉到探寻的目光,抿唇坦荡,
“直觉。”
又加了一句,
“真的。”
“哦……”
鬼厉并不信这个无甚说服力的答案,夜华自然也知道他不信,却也无从解释。
未再多加言语,鬼厉微阖双眼,听见河对岸有私塾的诵读声,“客从远方来遗我一书札。上言长相思,下言久离别。”
久离别,方可长相思么。
可相思是否长久,是否浓深,非取决于南国红豆是否繁盛,亦非考虑到明月夜人影成双,而独身顾忌。
别离驻心,方称相思。
鬼厉睁眼,神色清冷,他,早已无思。
第12章 河灯
章拾壹河灯
月上梢头,岸边两侧垂柳倒影湖面,影影绰绰。
夜间河岸人烟淡薄,河面上漂浮着几只简单的花灯,多为船型,也有荷花状和圆柱状。蹲在一块青石上,团子双手托着一只Jing致的银粉莲花灯,做的像模像样,瓣尖薄如蝉翼,蕊心红烛尚未点燃,其形态可爱,比白浅手中自岸边小摊买的还要小巧些,一望便知是出自两家之手。
团子小心地摸了摸莲瓣,欢快出声,
“鬼厉叔叔做的真好看。”
鬼厉嘴角掀了一抹细微弧度,将手中刚完工的另一只以灵鸟盛着置于他脚边。
他自小生活在人间,对于这些玩意自然熟悉,幼时羡慕也曾偷摸着学过各处构造,实在瞧不上路边粗制滥造,看团子喜欢就找了原材料亲手做了两只给他。他虽不擅木艺,然以心神主控,着力丝毫不错,又挑的上好纸绢,自然做的栩栩如生。团子开心,脸红扑扑的,小心翼翼地把灯放到湖面,眼睛睁的大大的看它缓缓飘向远方,却望见一叶摇晃草舟,其上隐约是求姻缘的字样,旁边跟着的粉裙少女满是沮丧。
小手捏诀正欲助其平稳,却被一指打断,他鼓着包子脸看向鬼厉,满眼都是问号,鬼厉摸了摸他头,“以术法随意改其轨迹,会凭空予人错误的期待,况你为神子,命中存天数之力,更有改旁者意外之能,且不可妄自轻动。”
夜华目光随之一瞥,温和接口,
“那女子身上红线所牵之人与她船身所求并非一人,她既已系月老红绳,这船,是该沉的。”
团子懵懂点头,不消一会,果见那草船缓缓坠水而下。
白浅在一旁瞧着二人拿身边事教着团子,竟觉得中间似插不下旁人。
片刻,夜华目光随着飘远的河灯,满湖灯火亦轻易可辨,偏头望了旁边不知何时开始神游的人,唇边噙了笑意,“堂堂鬼王殿下,居然会做如此细致的凡俗玩意倒真是不为人所知,可是喜欢凡间之物?”
鬼厉被他声音惊醒,淡淡回应道,
“喜欢谈不上,只是,我曾在人间鬼王宗历练,多有接触罢了。”
鬼王宗么?
鬼王教立于修真界的培养教徒之所,夜华了然,也就没再多问。
白浅在一旁叹息道,
“凡间以河灯盛继祈福,却不知到底有几个神仙看得到。”
鬼厉蹲身,指尖一点明灭,引回不远处一只因方才地仙行礼而不慎搁浅的莲灯,放于手心端详片刻,“灯载人愿,无非求一个心安罢了,实来也并无多少真意。”
话音刚落,旁边便伸来一只手自他掌心取走了那盏灯,身侧响起夜华的声音,“若是虔诚,而命中有因,这种方式也未必就是一场空,便如方才那女子一般。”
他袍角沾了湖水,俯身将灯放回水中,指尖风起,那莲灯摇摇晃晃,飘向了远处,火光微弱,渐消在众多灯花之中。
愿者随心,灯者随波,水克火而败于土,命数缘劫,多有迹可寻。
鬼厉看他动作轻柔,忽得展颜,
“若众神皆如你这般悲悯而清醒,也是世人之福。”
团子却不依,
“父君耍赖,我动不行,为何父君可以?”
鬼厉正欲开口解释,团子就捂了耳朵,眼睛眨着分明有顽皮之意,“鬼厉叔叔开口多半是向着父君的,团子才不要听。”
鬼厉尴尬,伸手在他白嫩额头上轻轻一弹,
“胡说。”
夜华低头轻咳,抬眼也跟着团子附和,
“我竟也不知鬼王殿下何时开口向过我,不如这次讨个明白?”
鬼厉见他二人一唱一和,眼睛眯了眯,话头一转,
“观音千相,一念佛魔。”
夜华一怔,复而低笑,
“念由心生,何谈佛魔。”
四目相对,皆是了然,团子嘻嘻笑着,早已不纠结方才的问题。白浅疑惑他二人似哑迷般的对白,思索不得也就专心看团子的那盏去了何处。
大抵与国政有关的人都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