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了前世的水土流失跟土地盐碱化来——在分文理之前短暂的文科生涯里头,他还是学过地理这一门神奇的学科的,有些个名词倒也还能回想起一二。虽说未必记得清具体含义跟原理,却也多少能大致明白意思:“倘若不泄洪,你们可有旁的法子?”
壮汉正要开口,却被一旁的弟弟按住了,起身深深作揖道:“若是公子有法子将我们说的话做到,我兄弟自当言无不尽。可若是公子也无能为力……有些话说了,却还不如不说。”
“能不能做到不在我,而在你们。”
胤祺淡淡一笑,负了手缓步走到河边,望着依然汹涌的河水缓声道:“我们船上有得是驾船的好手,却依然能叫你们下的钩子拦住,说明你们至少是有些真本事的——若你们当真有治水的法子,自然不会叫你们埋没了。可若是你们信口开河、大言不惭,莫怪我数罪并罚,当真要了你们的性命。”
说话间贪狼已回了来,周身杀气若隐若现,却不知那几个人究竟是如何下场。胤祺到也不问,只是由他扶着往船上走去,头也不回地淡声道:“换身衣服跟着吧——若是你们有真本事,我自会给你们个满意的答复。若是没有,莫怪我翻脸不认人。”
今日劳心劳力地折腾了这一整天,胤祺也确实是有些个支撑不住了,由着贪狼扶回了舱子里便不管不顾地埋头大睡。直到了三更天,胤禛才跟着黄天霸一起回了船上,两人神色竟都是带了些Yin沉。贪狼快步迎了上去,朝里头使了个眼色道:“师父,四阿哥——主子乏了,就先歇下了……”
“你也快回去歇着吧——贪狼,给你们谢家传信,说是我的令,叫他们派个可靠的人来接管清河堂口。”
黄天霸拍了拍胤禛的背,又冲着一旁的贪狼淡声开口。贪狼心里头猛地一揪,面上却仍只是不动声色,抱了拳俯身应道:“贪狼代谢家遵总镖头令。”
“今日太晚了,你们就先歇着吧——贪狼,明日把能纠集到的七星卫都调回来,无令不得擅离半步。”
“是。”贪狼肃声应了一句,快步走向船尾,点燃了怀里的火折子朝外抛出去。黄天霸吩咐过便回去安排旁的弟兄们去了,胤禛却没立时回屋里去,一直站在门口等着他转回来,才迎上去低声道:“五弟他……怎么样了?”
“四阿哥放心,主子只是有些累了,故而歇得早了些。”贪狼俯身应了一句,又忍不住犹豫着道:“四阿哥,陈堂主那儿——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说是与京中来人有关,他收了人家送的什么东西,便同意了不管这河上的事……”
胤禛蹙了眉应了一声,心中却也是止不住的发沉——京中来人,莫非真的是冲着皇阿玛来的么?可若是冲着皇阿玛,这一场风波仿佛又实在太小了些,也不知是否还有什么后手……
众人各怀着心事,俱是辗转反侧了一宿,倒也没心思再多思量旁的闲事。第二日起锚的时候,船上却已多了两个布衣打扮的长随,跟着船一路直奔江南。水势汹涌风助船行,又已扫清了路上的障碍,却也是一路顺风顺水,第三日天刚擦黑,船便已进了江宁港。
曹寅早已得了信儿在码头亲自侯着,一见着胤祺兄弟俩从船上下来,忙快步迎了上去,拍落了袖子便要请安。胤祺却只是含笑将他一把扶住,微微摇了摇头道:“曹大人乃是江宁织造,又曾教过我们的骑射。我兄弟都还只是白身的阿哥,哪里当得起这一拜呢?”
曹寅心里头明镜儿似的,面上却不敢显露出丝毫来,只是笑着连道不敢,亲自将这两位小阿哥迎上了前来迎接的马车。胤祺坐在马车里,想着自个儿居然也有机会能绕一绕这传说中贾府原型之一的曹家,心里头却也是止不住的觉着期待跟新奇——紫禁城里头虽然也是富丽堂皇,却是标准的北方建筑风格,霸气有余而Jing巧不足。不比这南面儿的亭台楼阁,都是Jing细别致得叫人忍不住慨叹。前世每回上江南取景的时候都能叫他们狠狠地感慨上一番,如今可算是有了机会见着正经的古迹,自然不能走马观花地就过去了。
一路到了曹家,这江宁织造的底蕴可就彻底的显露了出来。不只是食不厌Jing脍不厌细,从进门儿的规矩就恨不得比宫里还要繁琐复杂。胤祺打叠起了前世看过林妹妹进贾府的Jing神头儿应付着,饶有兴致地配合着一项项地做下来,听着耳畔温软的吴侬软语,倒也觉别有一番趣味,含笑朝着自家四哥调侃道:“自古都说这江南是温歌软语、醉里人乡,如今一见着实不虚——今儿见着了这规矩的Jing致,倒是叫咱们兄弟都有些个犯怵了……”
“阿哥这话儿说得,可要叫曹寅诚惶诚恐了。”
一旁陪着的曹寅笑着开口,引着兄弟两人入了座,又亲自替他们传菜张罗。曹家根基虽在江南,可世代都是包衣出身、京中长大,这伺候人的功夫几乎跟长在血脉里头一样。若是单对着这一位四阿哥,他到也用不着这般的小心恭谨,可边儿上那位五阿哥可是他诸般意义上的顶头上司,虽说从不曾真以那一层身份见过面儿,这心里头存着的积威却是半点儿都做不了假的。
连着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