棍沉默片刻,道:“你不会不认路吧?”
确实不怎么认得,单迹只是记得书上说云影宫里有个言白珩生前住过的房间被改成类似于纪念馆一样的地方给保护起来了。然而这话他又不能直说,也不好问,只能兜兜转转,绕了几圈之后,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那是一个特别的小屋子,几乎要被周围的树掩盖住了。身为一教之主,却住得如此偏僻,难怪自己找了那么久。
单迹对着木棍道:“紫玉,出来吧。”
一阵光芒后,紫玉站到了屋子前。
因受了那脱胎换骨之苦,罪孽洗清,她这会儿妖艳不再,反倒多了几分年轻女子的清纯。…….一如数百年前的模样。
她抬头看了看门匾,虽然过去了那么多年,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人龙飞凤舞的字迹——
“乌晓山居”。
竟和她的屋子同名。紫玉咬紧嘴唇,飞至半空中,用袖子拂去门匾上的灰。修长的手指眷恋地划过每一笔一划,如同那人当年握着自己的手学写字。她失神地重复这动作数次,梦呓般地轻道:“什么嘛,既然不舍得,又何必回来?和我在一起不好吗?”
这恐怕是单迹打出生以来最有耐性的一次。他跟着紫玉,一处一处地看过白珩生前的点滴。哪怕只是一支笔、一幅画,她都要在前面停留许久,仿佛要把那人的全部读透。凝聚了数百年的相思在此日决堤,那些不曾遗忘的、或是曾遗忘的过往浮上心头,压得她只能含着泪、带着笑。
他们这么磨蹭着,直到未时,才进入了内室。
白珩身为第一代教主,在世时云影教尚未发展壮大,他本人的行居也极其朴素。整个内室除了床就几乎什么都没有了,但单迹却觉得自己的眼睛被刺痛了。
一幅巨大的水墨画夺去了所有的光华。画上的女子穿着长裙,对着屋里的人嫣然一笑。她站在树林之中,一只蝴蝶翩然落到她的指尖,但她比蝴蝶更美。群鸟安然地停在她身后,树枝斜向她,她就是这山之女王,但脸上的表情却如此纯真,就像村里的女孩。
看到她这笑容,单迹也跟着笑起来,不由自主地念出旁边的字:“吾爱紫玉,多年未得一见;相思成疾,唯有赋于丹青。”
“到底为什么?”紫玉捂着嘴,跪倒在地上,“既然如此,为何离开?”
单迹也没想到自己随口说的名字和老祖宗起的一样,毕竟言越颐从乌晓山逃了回来,这人物根本没出场。这是真正的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吧?
他小心翼翼地把手搭在紫玉肩上,道:“白珩一生未娶,我们都是白珩的兄弟姐妹的后代。他当初建立云影教,是受父亲所托。他本想建好云影教就回到你身边的,但是天下形势过于复杂,实在是抽不开身。你那半个神印被他用来稳定这云影山,使其数百年未受一灾。你……还是不要怪他了。”
上面这番话,一半是从番外里看来的,一半是他自己瞎掰的。单迹不无感叹地发现,自从来到这边,自己说谎的本事就越来越大了,吹牛都不眨眼。
“竟然这样,”泪水顺着手流下,倒叫编出这谎话的单迹好不尴尬,“我这数百年都做了什么啊。”
紫玉哭得昏天黑地,单迹很绅士地尽了主人之责,一直陪着她。
两人走出乌晓山居时,天已经黑了。
单迹不擅长安慰人,但他从来不知道这技能如此重要。紫玉安安静静地沉浸在悲伤中,与初见时判若两人,他却在一旁抓耳挠腮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快到自己的房间时,他才吞吞吐吐道:“那个,白珩该是已经投胎了,如果你要去找他的话我可以放你走。”
紫玉摇了摇头:“我欠这云影教蛮多,待我还完了债,再去吧。”
“你欠云影教什么?”
紫玉抬起头,看着云影宫绵延不绝的屋檐:“白珩病重时,本来还有药救的,但我不忍心看他痛苦,就在他熟睡时杀了他。这一杀,改变了原本的命数。算来,因着这命数的改变,已有五位教主早夭。”
单迹听着,只觉得惊悚。看来自己会成为第六位。
然而紫玉却对着他一笑:“你是继承了白珩的人。那种胆识和不抛下同伴的决心……我定会倾尽全力,护你一生平安。”
单迹咽了咽口水。因为他的自作聪明,命运的轨迹已经偏离了太多了。即使最后能到达终点,那也是要伤很多人的。平生第一次,他觉得,如果自己蠢一点该有多好。
银长冰抱着莲苑在门口等他,嘴里还嘟哝着:“不是我想等,是莲苑要等。”
“我知道啦,”单迹抱过莲苑,本已迈出了几步,又转过身来说了两个字,“弟弟。”
留下银长冰被炸得外焦里嫩。
第二天,继任大典如期举行。
下人们给单迹着上一层又一层的华服。这衣服全是丝绸制的,既轻又暖。即使是单家有钱之后,单迹也没有穿过制作如此Jing良的衣服。现代人虽然有了各式各样的机器,但无论做什么都没有古人做得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