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威若将尸首领了去,恐怕便落入慕容柔
    的圈套。
    适巧事发当时,独孤天威不在越浦,越浦城中约莫还有晓事的老家臣,买通
    了万家祠的人来领尸,当是鳏寡孤独处置,于乱葬岗觅地掩埋。
    反正横疏影既无诰命在身,也不是正妾,流影城多的是人可以证明独孤天威
    已多年不召她侍寝,家里一个干活的僕妇犯了事,哪有牵扯主人的道理?耿照回
    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一掌拍碎了茶几,身躯兀自轻颤,久不能平。
    符赤锦心疼不已,忍泪柔声道:「耿郎——」
    门外一人叩道:「属下有急报,求见盟主!」
    声音清脆利索,毫不拖泥带水,竟是绮鸳。
    漱玉节眉黛一拧,低声轻叱:「出去!别在这会儿。」
    见绮鸳不肯离开,恼怒顿成了惊疑,与符赤锦交换眼色,唤她进入。
    绮鸳满脸汗水,风尘僕僕,手里捏了只函件模样的封套,乃潜行都日常传递
    情报所用,几乎皱成一团,若非以油纸特制,恐毁于少女手汗。
    「这张纸头是在朱雀大宅发现的,以利刃钉于盟主寝室门前,昨日打扫时尚
    未见得。属下接获李绥通知,便即送来,请……盟主过目。」
    小心从油封里抽出一张数迭茧纸。
    漱玉节一瞧便知纸质贵重,缣楮系毫之间还掺了金粉,墨印不透,随写即干
    ,恐怕是大内御用的等级。
    这材质耿照极为熟悉,在执敬司时时常见得,连横疏影自己都用不上,只有
    以侯爵身份发出的文书用得,夹手夺过展读。
    纸上仅有一行龙飞凤舞的大字,字迹也是耿照见过的,决计不能有假。
    「你之父姊,在我手上,等你三日,逾时不候;若带人来,后果自负。」
    众殊经胡大爷转述,已知耿老铁父女失踪一事,终于明白绮鸳何以不顾一切
    闯入急报。
    然而纸上既无署名,也没说让盟主上哪儿,莫非真要满越浦的寻人,又如何
    能够「逾时不候」?「这是何人所送?」
    漱玉节惊疑不定,质问绮鸳。
    「仔细问过李绥了么?大宅四周调查了没有?」
    绮鸳答不上来,冷不防吃了记清脆耳光,俏丽的圆脸浮出五枚绯红指印。
    耿照一把拿住她的腕子,声音神情俱都空寂如死。
    「备马。我知道要找谁,你们哪个都不许跟过来。这是盟主的命令。」◇◇
    ◇耿照孤身一人连夜驰马,总算赶在三日期至之前,看见朱城山上的流影城郭,
    但见满城白幡飘扬,自山道间迆逦而下,就算为城主夫人发丧,也不致如此张扬。
    来到山脚下的王化镇,亦是不挂彩旗,人人服丧,仔细一打听,才知死的是
    少城主独孤峰。
    更令耿照震惊的是,据说杀人者,乃是一名新晋执敬司的弟子,名叫韦晙的。
    此人干下大事之后,随即逃逸无踪,各司倾尽所有人手巡城搜山,只差没将
    地皮全掀过来,却连韦晙一根头发都没找到,彷彿这人生生插翅飞了去。
    耿照恍然大悟,才把老胡口中的「小小插曲」
    连结起来:显然韦晙不知何故,结识了潜入城中营救碧湖的胡大爷。
    胡彦之成功带走妹妹之后,定将潜逃出城的通道和方式交给了韦晙,待韦晙
    为葛家五郎报了仇,便循此脱身,亡命天涯。
    此事他约莫计画已久,事前还说服葛家悄悄搬离龙口村,老胡前往打听耿家
    父女行踪时,曾听村人提起。
    这也能说明,横疏影于狱中自缢时,为何独孤天威不在越浦。
    以慕容柔的脾性,既已出手,无论横疏影留下的书状能不能攀上独孤天威,
    他都不会轻易放弃。
    横疏影死后,他之所以未再继续追杀独孤天威,有两个至为关键的原因,其
    一便在于独孤天威痛失独子,自此绝后,舆论普遍同情,加上他与陛下的关系,
    一意攀咬,对慕容柔至为不利,不得不轻轻放过。
    只能说横疏影自杀的时机,委实选得太妙。
    常人若与她身陷同样的境遇,一听闻世子被杀,料想慕容柔不欲冒险进逼,
    自己尚有一条生路,定会鬆懈下来;殊不知风头一过,慕容柔多的是方法撬出不
    利流影城的事证,独孤天威却没有第二个儿子能死。
    而横疏影选在此时自尽,罪愆止于一身。
    错过了最佳的问罪时机,慕容柔要想扳倒独孤天威,日后须得再起炉灶,那
    便是另一回事了。
    朱城山的山道上无人把守,耿照长驱直入,对着紧闭的城门提气叫道:「本
城典卫耿照回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