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悲凉</h1>
余深重重摔回枕上,从失神的状态里醒过来,电话,他的电话。
脑中一个激灵后,惊悚感迅速袭遍神经。
她望着手机,根本不敢碰,激情消退,淋漓的畅快全变成亵渎他的羞耻、罪恶,漆黑的屏幕成了冰凉的噬魂黑洞。
你好不堪,余深。
手机没电了,余深像是濒死的人看到了微渺的希望。
充电,开机,通话维持了3秒钟。
她握紧手机,在脑子里反复演练,“喂,深深?”“喂,深深?”说完还能够听到别的么?那个“呀”字是不是很放浪?
她再没有收到余沉璧的电话,她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傍晚六点钟,余深刚退出某个英语自学软件,准备去做饭,发现有了新短信,一小时之前的。这是余深非常好的品格,当她专注某件事时,就会完全沉寂其中,杂乱情绪很少能干扰到她。
此时她不免心头震悸,点开短信,有点迫不及待,内容很长,详细地写明了国内法学Top3院校最新的师资变动、对外交换去向、国家及校友和企业类奖学金设置、保研率、公费出国等情况。
除此以外,没有多余一字。
窗外那棵高大茂盛的香樟树密叶沉沉,金色的斜晖照落进来,变成微弱的温黄,盛夏的晚天,屋内独是寂寞而哀凉的色彩。
余深静静坐在书桌前,拇指上下抚摸着那些文字,有些许失落,些许怅然。
但也要努力释怀,因为她并不彷徨,并不需要依赖他才能拿定主意,她向来知道何去何从。
他记得她想念法学,记得她想继续深造,还帮助她朝那些方向给予可靠的信息,就很有心,很好了。
当年,是她的妈妈在领证之后背弃了他们的感情。
一个惯看风花雪月的女作家,爱上了一个也姓余的能诗能文的理工科博士。
于是悄无声息所结的婚,又不声不响地离掉,重新来过时,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运途若不多舛,便没有那么多悲欢离合的故事。
她的妈妈再生下她不久,产后抑郁,自杀了。
博士宽进严出,诗文出不了论文,成不了科研成果,那个不务正业的老大博士延期了6年也无法毕业,丢掉了原本好不容易敲定的一所大学讲师的工作。
是一次献血时,他随意一问,发现“父女”俩的血型对不上。
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从天而降。
他跳楼了,说是要追上去问问她。
两人都有写日记的习惯,她看过,大概就是这样。
谁能想到,她的生父,余沉璧心好,念旧情,不忍故人之子孤零落难,辗转找到她,一年一年地资助她,将她养大,用自己的脚步一路指引着她。虽然这个人的存在始终飘渺,但教会了她自立、上进、有所追求,以及心驰神往的强烈冲动。
是了,还有不忍,不忍把那段落拓不堪的陈年往事同仰之弥高的他扯上关系。
她以为,她只是很想维护自己父亲就日瞻云的形象。
经过去年的就职演讲,从T大论坛上一个月的置顶热帖到微博的两日热搜,她忍不住地站在别样的立场上关心那些讨论和猜想,他的形象、他的家庭、他的事业、他的才干……
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一股洪流卷起,被神秘的力量蛊惑,从不可脱身,到不由自主地甘愿沉沦。
她好想接近他,她可以接近他,余深莫名受到催动,毫不犹豫地打出一行字发出去,“我准备报T大。”
三分钟没有回应,头脑一热的冲劲过去,又做贼心虚地给出似是实非的理由,“T大每年都有去剑桥的交换生名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