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柚木茶几上,摊着石壁那边传来的最新“剧照”。
还有几份那份关于程啸坤“精神不正常”的的详尽报告,除了文字报告以外,还附带几张冲洗出来的、带着监视器特有颗粒感的黑白照片。
那张糊满秽物的脸,那双空洞如鬼的眸子…
像素粗糙,却足以刺眼。模糊,但极具冲击力。
近段时间,报告如雪片般飞向那个神秘的“高级别线人”,也飞向始终关注着这里的雷耀扬案头。
报告里描述:目标出现严重的精神分裂及退化症状,行为模式完全脱离现实逻辑,具有强烈的自毁和秽物癖倾向。其暴力倾向降低,生活无法自理。
初步判断里写着:遭受重创后诱发的重度器质性精神障碍,还伴有智力严重退化。
建议是:转入长期精神科囚犯看护区,降低监管等级。
空气里,弥漫着粗雪茄的焦苦和一种无声的、冰冷的轻蔑。
烟雾后的琥珀色双眼锐利如刀,缓慢地、反复地切割着报告上的每一个字。雷耀扬没有愤怒,没有惊讶,只有一种冰冷的、近乎非人的审视。
一向洁癖的男人,用手指缓缓拂过照片上程啸坤那张糊满秽物的脸,动作很慢,像在欣赏一件拙劣的赝品古董。没有愤怒,没有杀意沸腾,只有一种从骨子里渗出来的、近乎悲悯的不屑:
“扮癫?
他低低地吐出两个字,飘在未着灯的客厅中,转瞬即逝在昏暗里。
“抓屎抹墙?学狗爬?当众失禁?”
雷耀扬短促地嗤笑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刺耳:
“傻佬泰生咗条咁嘅仔,真系……死都唔瞑目。”
说着,男人从嘴角扯出一个极淡、极冷的曲线,带着洞悉一切的嘲弄。
这粗劣演技,在他眼中就如同儿戏。装疯卖傻,是江湖里最下作也最古老的逃生伎俩,骗骗没见过世面的狱警或许有用,但在他奔雷虎面前,不过是垂死挣扎的可笑把戏。
杀意,如同毒蛇的信子,在他胸腔内无声地吞吐。
程啸坤必须死。
这个或许知晓雷义罪孽、其父亲傻佬泰对齐晟之死负有直接行凶责任、更对自己怀着刻骨仇恨的活口……是埋在他和齐诗允未来路上最危险的炸弹。
一天不除,寝食难安。
然而,报告最后那行冰冷的建议———
“转入精神科看护区,降低监管等级”,这句话,就像一道微不可见的幽光,短暂地照亮了他思维中某个阴暗角落。
暂时……放过?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带着一种残酷的算计。
铜墙铁壁的松动,预示着程啸坤将会转入管理相对松懈、人员混杂的精神病囚区。更意味着,那由“傻佬泰”旧线构筑的、令人窒息的严密监视网,必然会出现疏漏。
精神病区,不是rrt特种部队看守的高等病房,那里只有疲惫的普通狱警和麻木的护工。
机会,反而可能在这种“松懈”中悄然滋生。
一个彻底“疯了”、毫无威胁的程啸坤,对那个暗中保护他的神秘高级别线人而言,价值已然大减。
保护力度,必然会下降。
甚至……当这个“疯子”的存在本身成为累赘时,那“线人”是否会默许甚至“协助”某些“意外”的发生?
而雷耀扬的另一个心头祸患,是除掉唐大宇那个看似顺从却一身反骨的衰人。
因为最新的情报显示,唐大宇在监狱内的活动范围明显被人精心调整,与他同仓、同工场的,清一色都是洪兴的死忠或受过蒋家大恩的囚犯…在短短时间内,形成了一个无形的保护圈。
就连他放风时间也被巧妙安排,避开其他势力可能渗透的时段。
更重要的是,传递消息的渠道极其隐秘,疑似通过社团师爷或律师会见时的“专业暗语”,由洪兴在外围的“文胆”解码。强行动唐大宇,无异于直接向蒋天养宣战。
在大陆又紧盯“平稳过渡”的节骨眼上,这绝非明智之举。
雷耀扬深深吸了一口雪茄,让辛辣的烟雾在肺叶里自由盘旋游走,带来一种近乎自虐的清醒。
少顷,他将其轻轻搭在水晶烟缸凹陷处。指尖在报告上“重度器质性精神障碍”和“降低监管等级”的字眼上重重敲击了两下,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好哇……”
男人对着冰冷的空气,仿佛在对着无形的对手宣告。他的声音里没有温度,只有一种掌控节奏的冷酷:
“你要扮癫?我成全你。”
他拿起手提,拨通一个加密号码,声音平稳得不带一丝波澜:
“程啸坤条线,暂时收手。唔好再硬碰。佢想入疯人院?由得佢。盯死精神科嗰边嘅动静,等风。”
“唐大宇…继续盯住。”
“佢条命,暂时寄存在蒋天养度。睇实佢同边个接触,点样传嘢,我要佢条线嘅全部节点。”